安生感觉到痛。
如刀割般尖锐的刺痛。
痛觉有时是来自身体,有时是来自魂魄,他感觉自己像一具躺在手术台上的尸体,有数不清的身影握着刀对他进行肢解。
而那柄刀,正是他献祭出去的咒刃,他舍弃了它,还有这段以杀止杀的过往,于是它便回来寻自己,做为最锋利的手术刀,切割着魂魄。
“昨日种种昨日死。”
安生想起了这么一句话,可新生,自己还有新生吗?
浩如烟海般的咒力不断涌入他的体内,庞大到几乎要撑破他的身体,撕裂他的魂魄。
而这份咒力也绝不纯粹,它来自安生这些时日从各大巫山处征收来的箓气,每一道都浸沐着不计其数的绝望,怨恨和痛苦。
这些压抑和污秽的情感在少年胸腔里鼓荡不休,它们咆哮,碰撞,纠缠到极致,然后被尽数点燃!
于是万籁俱静。
安生被钉死在用来祭祀巫神的冰冷石台上,只觉无尽的空虚包裹着自己。
『我应该恨的。』
他想着,可心里却空荡荡的,一丝恨意和怒火都搜罗不到。
少年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,眼前闪过支离破碎的景象,最终汇聚成巫怜瑶俯瞰自己的画面。
她的容颜依然美得无懈可击,只是神情冷漠,嘴唇犹在阖动:
“我给过你机会的。”
女人如此说道,安生却反而觉得她变得真实起来,不再像一道虚幻的剪影,喜怒哀乐全都有了具体的模样。
咒术落下,一切归于寂静。
【洗魂咒】
……
三天前。
安生睁开眼,望见从头顶垂落下来的崭新雪白的帘幕,他正趺坐在雾气袅袅的石榻上,身上只披件单薄的白袍,胸前敞开着,露出白玉质地的胸腹。
而巫怜瑶背对着他,身上不着寸缕,蜂腰纤柔,雪背无瑕,线条优美,修长的双腿屈伸搭在榻上,下身隐匿在湿濡的雾气中。
她随手招来一件月白色的单薄衣裳,遮住了妙曼的身躯,回眸看了一眼安生,目光哀怨至极。
少年不语,系上衣裳下了石榻,向巫怜瑶告退,头也不回离去。
『我就这般不堪,不能让你慕恋半分?』
女人的目光渐渐变冷,只是注视着少年离去的背影,半晌,才幽幽说道。
“一点也不乖。”
……
安生面色平静地穿过漆黑的甬道,巫怜瑶非是善类,这次算把她得罪狠了。
倘若是原先的安生,或许还乐意对她假意逢迎,但这段时间所见所感,还有日夜不息地战斗和厮杀,都在少年心里积累下太多太多郁气和苦闷。
眼下白狼守的传承只差吞咒之术,巫怜瑶更是还需要仰仗他修成【啖魂身】,为日后合丹时护法。
『只要我修成筑基,自能想办法脱离她的控制,也可以庇护妮妮她们……』
所以安生也不想再强迫自己和对方逢场作戏。
明知巫怜瑶是想要让他好好服侍,少年也故意装傻,说是陪她修行,便真的陪她修行了一夜。
『反正我是炉鼎命,她也不亏。』
安生想着,却心有所感,放慢了脚步,前方甬道出口处,有人斜倚着墙壁,显然是在等自己。